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番外三

關燈
清水河畔長大的孩子都知道誰家的魚苗散在哪塊河岸邊, 胡彥和阿鼠也不例外。胡尚給胡少爺的零花錢花完了,“走投無路”的胡少爺和小乞丐只好偷偷去鉆人家的魚苗網。

偷吃一時爽,兩個半大孩子一個十歲一個八歲,在人家魚苗網旁邊生火考了好幾條未長大的魚苗。

被偷的人家不樂意了,拎著小乞丐的臟耳朵跟在胡少爺身後到他家裏去和胡老員外討個說法。

欺軟怕惡的鎮上人領了胡尚賠給他的一吊錢拍拍屁股走人,可憐胡彥被自己老爹吊起來毒打一頓。

胡家塘的大少爺和臭要飯的作弄在一起偷人家東西,這要是傳出去他胡尚的臉面何存?

就算那樣, 肚子裏肥油橫流的胡員外也沒給自己兒子多漲些零花。

兩個“淪落街頭”的難兄難弟一個捂著耳朵一個捂著屁股坐在堂口,兩雙腿懸在河岸邊,腳底下是清澈的流水, 頗有一絲少年愁苦的味道。

“阿彥,要是你的娘親在,或者我的娘親在就好了。”

那時候臉還像個白團子的胡小少爺眼睛紅紅的扭頭看阿鼠,委屈的不行, “我娘親不會再了,嗚嗚嗚……”

開了閘的淚珠子不要錢的從水汪汪的眼睛裏往外流, 阿鼠無助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小夥伴,眨眨眼不知道怎麽勸胡彥。

前面河上擺船的鎮上人以為兩個娃娃鬧了別扭,回頭和船窩棚裏的婆娘說笑。

阿鼠難,一生下來就被不知名的爹娘仍在破廟, 住在裏面的老乞丐帶著繈褓中的野孩子一口一口討飯把他拉扯大。

鎮上的孩子沒人和他玩就算了,見了這沒爹沒娘的苦孩子還要拿小石頭扔他,小小年紀嘴裏不幹不凈,說阿鼠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雜種。

胡彥難, 溫柔似水的好娘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他沒過多久便撒手人寰,獨留胡彥一個要吃奶的娃娃和不靠譜的老爹過活。

老爹不對他上心也就罷了,偏偏區了個潑皮潑辣的後娘折磨他。

奶娘給他餵奶還要看新夫人的臉色,多虧了幾十年服侍在府的老管家竭力庇護,胡彥才能熬過最艱苦的三歲。

兩個毛孩子同病相憐,鎮上看見胡員外的長子和小叫花子阿鼠走在一起,總要在背後指指點點,一通碎嘴,可誰又知道他們心中的苦呢?

胡家新添了人丁胡秀,胡彥的日子又變了一個樣兒,老爹雖然對那新生的嬰孩關心也不多,但總比不過人家還有能餵奶的親娘疼愛,胡彥就像那地裏長得小白菜,誰會留心他磕磕碰碰,喜怒哀樂呢。

兩個少年坎坎坷坷,一路摔打著長大,胡彥出落得越發清秀俊麗,阿鼠混跡“江湖”皮實的讓人心疼。

胡員外自然不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做個不是鬥字的粗人,胡彥跟著阿鼠野慣了,第一次上學堂被幾個擡轎子的家丁摁著才肯坐在教書先生面前。

相當想念和阿鼠跑大街串小巷的日子。

胡彥自認為他少爺的身份可以在學堂裏罩著阿鼠,哪知道自己老爹鐵公雞壓根不許阿鼠和他一起在學堂念書。

兩個人沒得辦法,阿鼠和胡彥說好了他在學堂外等胡彥下學,胡少爺某天一個不留神,他的阿鼠就被又一次的欺負了。

那豬肉鋪家的小兒子聯合幾個漁民家的孩子把可憐的小乞丐堵在角落,指示幾個孩子撕爛了阿鼠身上的“百家布”,還妄圖把人摁倒在地往他身上撒尿。

恰好被站在學堂門口的老先生瞧見,厲聲訓斥一番,在學堂內罰抄詩經的胡彥聞訊趕來,看著蹲在地上縮成一團抱頭的阿鼠。

“你們不是人!” 平時吊兒郎當的胡少爺沖到阿鼠面前,又狠狠推了那幾個人一把。

脫下自己的素色外衫讓阿鼠裹在身上,自已氣的牙癢癢怒視那幾個搗蛋鬼,恨不能把他們丟到清水河裏餵魚去。

“胡彥,你就和這小臟叫花子玩吧,他身上有什麽病可說不準,你回家別忘了洗澡呀,我娘可和我說過的。你要是還不相信,那我們以後都不帶你啦。”其中一個蠢孩子說道,語氣裏滿帶傲慢。

阿鼠被胡彥拉起來,看著胡彥轉過身向那幾個小孩子淬一口口水,“我才不要和你們幾個一起玩,阿鼠沒有招惹你們,為什麽要那樣對待他!”

沒了理由回應的毛孩子面面相覷,匆匆逃走,胡彥背後的阿鼠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阿彥,算了吧。”他就是人少,要不然非得把那幾個小混球打的滿地找牙不成。

日薄西山,胡彥只穿夾杉和阿鼠坐在破廟外的臺階上,布口袋裏先生留下的功課還沒做,可他卻一點都不想回家。

阿鼠生了火堆烤好今日討來的兩個饅頭,從樹枝上拿下來其中一個遞給胡彥,自己就著樹枝啃那上面的另一個,“阿彥,你不回去嗎?胡老爺會叫人來找你的。”

他害怕胡彥回去又要被胡員打罵,上次他倆去後山逮兔子,胡老爺就把晚回家的胡彥臭罵了一通。胡彥還嘴還被一旁煽風點火的他二娘打了一巴掌,那時胡彥十二歲。

胡彥吃完了烤饅頭和阿鼠道別,脖子上掛著布口袋回了家,上了飯桌便被他老爹問道功課完沒完成。

胡彥那別扭勁頭上來,竹筷往地上一摔走出門,搞得他老爹和一旁吃飯的二娘犯了懵。

隨後刻薄的長舌婦便又在胡尚耳邊編排他胡彥的不是,明裏暗裏想著要替自己還在吃奶的親骨肉擠掉胡彥這個大少爺的位置。

從那以後,單純沖撞的胡少爺便開始混不吝了,學堂能逃則逃,功課想著花樣的不交,胡尚再說他什麽都開始伶牙俐齒的頂嘴。

這些在胡彥老爹和他二娘眼裏的“大逆不道”就是胡彥用來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武器,任誰也別想再無緣無故找他們的麻煩,挑他們的刺。

待到胡彥舞象,玩世不恭的大少爺面目在胡家塘人盡皆知。

唯獨阿鼠明白胡彥的苦心,裝著憋著忍著,都是為了他和自己日後不被人輕視和欺負,阿彥這個朋友,比他親爹娘都親。

胡彥嫁去定王府是他倆誰都沒有想過的天外之事。

胡彥哪知道自己和阿鼠在賭坊會遇到元征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正趕上他被賭坊老板討債,頭戴紗帽的元征出手解救,從哪開始,他二人的命運,也就因此改變了。

得知好夥伴要被老爹賣了換嫁妝,阿鼠突然又明白過來,任由阿彥再如何偽裝堅強,在更大更有錢的富貴人面前,他都沒有辦法擺脫自己被束縛的境界。

何況胡員外視錢財如命重,不可能放過著賣兒子換千金萬兩的好機會。

他以為清水河上那一喊會是他和阿彥這一輩子的最後一面,誰知阿彥要“嫁”的王爺是個極其善良的大好人,不僅真心對待阿彥,還順帶著救濟了自己。

阿鼠對元征感激不盡,同時又在心裏默默發誓,他也要做一個像定王爺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悠悠天地,人如螻蟻浮萍,阿鼠渺小地慢慢長大,照顧得瘟疫的老乞丐,幫鎮上的酒館做工賺錢,去鎮東頭的學堂念書,他緩緩成長,像破土的草種,渴望看到屬於自己的那方小天地。

胡彥在元征的庇護下無形長大,他那些被人瞧不起的面目原本就是偽裝,如今有了元

征護他左右,小少爺天真善良又單純執著的嬌蠢本性暴露無疑。

雛性的可愛,那些從前受過的委屈有人聽他傾訴,如今經歷的痛苦和磨難有人替他承擔和面對。

胡少爺從未想過,以後的下半生他都會和一個男人活過,這個男人催著他長大,又小心翼翼保護著他的幼稚,像種樹結果,盼你開花,又不想你落葉。

清水河畔裏流淌過胡彥和阿鼠的歡聲笑語也聆聽過他們的嬉笑怒罵。後來的後來,元征帶著胡彥還有他們的孩子去過許多地方,胡彥的心裏總不忘掛念他的好兄弟好阿鼠,阿鼠是他未遇見元征之前的所有美好存在。

遠在胡家塘的阿鼠勤奮讀書,在以後的日子與救贖他的恩人結下姻緣,那時的胡彥作為他的娘家人特意回去,看著他的小兄弟終於有了一個家,有了家人。

小河畔鎮上不止有兄弟情深,還有那炊煙裊裊守護堂口的面攤大娘,河面上撐船擺渡的老船家,晃著尾巴大街小巷跑的土狗。

鎮西頭人來有人往的交易集市,三間茅草屋組成的學堂,把孩童放在背簍裏蹲坐在河畔洗衣服的年輕婦人,吹不盡的春風,暢快遨游的游魚,清水河熱鬧,小鎮也熱鬧。

土生土長在這裏的阿鼠和胡彥記得清胡家塘的每一條青石板路,畫的出自己家方圓十裏的街坊招牌,甜甜的米酒誰家賣的最多。

這裏的一切聊熟於心,清水河是他們的根,胡家塘是他們的土,魂在這裏,一輩子心心念念,就算是死也要葉落歸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